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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便写。别催更。补档问题看置顶。

【Gemini&fly】《表白》(八)

本章5k+

作者:黄焖花卷

(全是编的,圈地自萌)

————以下正文————


彭云飞的沙发躺平计划很快就宣告流产。郭家毅播了半个小时,从房间里出来拿水,斜睨了他一眼:“不打巅峰吗?”

 

真不想打,他翻了个身,把脸怼进抱枕里:“哦。”

 

纠结了快十分钟,彭云飞才不情不愿地从沙发里爬起来,一把捞起吉安娜——这只猫好像挺喜欢他的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凑过来和他一起躺平了——进了卧室。顺便再直播一会儿吧,这么想着,他打开笔记本,发了一会儿呆,下意识地点开了郭家毅的直播间。

 

这人已经把游戏id改了,彭云飞看着屏幕左上角那个“鹌鹑不止于七”,忍不住笑了一下。郭家毅之前也给他讲过巅峰第七的故事,彭云飞是这样说的:“你本来就是职业选手啊,巅峰第七不奇怪的。”

 

这话里一半是调侃,一半则是真心的。彭云飞有段时间一直在研究郭家毅打职业的经历,看他的直播录像和比赛,去以前的微博搜一些蛛丝马迹,很偶尔的时候也会去主动问当事人。郭家毅答得很坦荡:“是呀,我是很喜欢打职业的。做选手比当教练有意思多了,你觉得呢?”然后他就会微笑着看彭云飞,眼睛里有一些向往的光。郭家毅是个天才选手,在赛场上会意气风发、神采飞扬,彭云飞想。

 

他这才意识到郭家毅好像并不那么想当教练。

 

发现这个事实的他还不到17岁,生活刚刚步入正轨,有了值得为之奋斗的事业和可以信赖的强大队友,再加上一个郭家毅——一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的人,一个他崇敬、信任、向往、爱慕、依恋、痴迷的人。他所有的情感都倾泻到了这个人的身上,但这个人和他之间的联结却是不牢固的。郭家毅是他的教练,但郭家毅并不想做教练——这个认知让彭云飞感到恐慌。他需要做些什么。

 

赢。彭云飞不是个空想家,他知道只有赢才能延续这一切。如果他想要更多,那就更多地去赢。

 

他们赢了,赢了整整一年。他的教练也没有离开。彭云飞在快过年的时候说要去郭家毅老家那里玩一玩,后者也同意了。只是跟着他坐上回家的动车时,彭云飞很清楚,身边的这个人仍然想要离开。他总是想要离开的。

 

17岁的彭云飞把头轻轻靠在郭家毅的肩膀上,后者用很温柔的声音问他冷不冷,要不要再披件外套。他摇摇头,闭上眼,把郭家毅的胳膊抱在怀里。

 

不冷,这样就很好。动车很平稳,一点颠簸都没有,但彭云飞睡不着。

 

这样就很好,你不走就很好。

 

但这样真的很好吗?这个世界很快就向彭云飞展示了它的残酷与无情——尽管彭云飞并不缺乏与此相关的生活体验。*只是年少轻狂的特征就是觉得自己能承担一切的后果,但是实际呢?年少轻狂的另一个特征就是很快发现自己什么都无法承受。

 

“今年的目标是保级。”彭云飞是在刷短视频的时候才看到这个采访的,又很快刷了过去。直到去洗澡的时候,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,才意识到自己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什么表情。在失败、受挫、沮丧和自我怀疑的无尽折磨下,彭云飞已经变成了一个狼狈的人。永不离散、完整美满,他好像从来就不该奢求这个。

 

在得以喘息的间隙,他总是观察郭家毅,看着那个原本就很瘦的人变得更加单薄,疲惫与日俱增,整个人也更加沉默寡言。彭云飞已经不会去问郭家毅以前打职业时候的事了,他甚至都很少去想它了。因为每次想起郭家毅打比赛时意气风发的样子,想起18岁的Gemini用很可爱很稚嫩的声音直播的样子,他都会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痛苦中。

 

彭云飞不想让郭家毅离开,他的心中满是不甘。可生活正在折磨他爱的那个人。

 

胜利好像也无法挽回一切。18年那场金色的雨,在彭云飞看来,甚至有了一种乐景衬哀情的感觉。他坐在回基地的大巴上,车上满是兴奋的交谈声和笑闹声,只有身边的郭家毅不合时宜地沉默着。彭云飞把手放在教练的肩上,用了些力度,捏了几下。那人转头看他,微笑道:“手艺不错呀fly,练过?”

 

“没有。”彭云飞收回手,靠在郭家毅肩膀上,不再说话。这个倚靠的动作被他重复了千百次,已经形成了稳固的肌肉记忆,仿佛一辈子也不会被忘记。一辈子,彭云飞想,他和身边的这个人,也应该有一些可以用“一辈子”来描述的情谊——至少,他曾这样幻想过。

 

那天的天气特别晴朗,彭云飞很喜欢。天空很蓝,云彩很白,阳光下的世界明晃晃、亮堂堂。抬头看,一切都又高又远。郭家毅拿了一个快递上楼,训练室没什么人,就彭云飞一人搬了椅子到窗边晒太阳。

 

郭家毅拆快递的时候彭云飞也凑过去看,那是很扁很平的一个盒子,四四方方的,里面垫了泡沫纸。打开之后露出的东西,彭云飞只瞥了一眼,就认出来了。色彩斑斓的,用整整齐齐的纸片层层码好,粘成一个圆,层次分明,整洁而干净。上面还额外粘了一张纸,写着“郭家毅”。如果它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场合,彭云飞一定会保持沉默,甚至会默念一声抱歉。但它出现在这里。

 

那是一个花圈。

 

有人给郭家毅寄了一个花圈。

 

说实话,彭云飞已经忘记自己做了什么,因为从发现那是个花圈开始,他的大脑就轰鸣一片,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模糊,灿烂的太阳,明亮的房间,照得他眼睛发疼。恍惚间他只感到郭家毅用一股很大的力量抓住他离开了训练室。他这么瘦,怎么这么有劲呢?被郭家毅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,彭云飞想。

 

“没关系的,fly,”他听见郭家毅说,“对不起,我……抱歉。”那是一个语无伦次的人,抱着他的人,抚摸他脊背的人,在发抖的人。

 

彭云飞的理智终于回笼,然后他发现自己整个人在愤怒的火焰中燃烧。他用手轻轻推了一下郭家毅,后者放开了他。周围开始嘈杂起来了,有人走过来,应该是来处理这事的,但彭云飞不关心。他注视着自己手心里的东西,是那张写着郭家毅名字的纸片,白色的纸,漆黑的墨,洇透到纸背,写得潦草而丑陋。

 

一只手伸过来,冰冷的、苍白的手指划过彭云飞的掌心,拿走了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纸。那是郭家毅的手,彭云飞无比熟悉。

 

纸片被抽走的瞬间,彭云飞再次感到了自己无处释放的怒火,他的嘶吼就堵在喉咙,几乎要咆哮出来了。但郭家毅制止了他。他被自己的教练牵着,一路来到宿舍。这里没有人,和刚才的训练室一样。不同的是,这里没有那个令人作呕的东西。只有他们两个。

 

郭家毅牵着他坐了下来,然后便没了声音。彭云飞仍然有大把大把压抑的愤怒,可他不能任性。面前的这个人垂着头,抬眼看他,又低下去。彭云飞知道郭家毅是想安慰自己,可是事到如今,谁才是那个该被安慰的人呢?外面的太阳直直射进来,晒得床铺暖洋洋。但郭家毅的手指,被彭云飞握在手心里,依旧冷冰冰的。

 

那天整个基地都沉默异常,平时总爱和他唱反调杠两句的刺痛也一反常态地温和了很多。但彭云飞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。郭家毅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现,晚上训练赛都没过来。彭云飞没有特意去找,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训练计划,吃饭,打训练赛,复盘。之后就在旁人过于明显的担忧的目光中,安静地来到了基地的天台。今夜,这里只为心碎的人开放。他知道郭家毅一定在。

 

那个人盘腿坐在地上,离天台的边缘很远,看上去绝不是要跳楼的意思。彭云飞也相信郭家毅不会如此想不开。他走近了些,蹲下来。

 

面前的人手里夹着一根烟,没有点着。彭云飞知道郭家毅平时从来不抽烟,也没见这人碰过这东西。所以他把那根烟从指间抽走,大力一挥,扔到了楼下。

 

“乱丢垃圾。”郭家毅看了他一眼。

 

搁以前,彭云飞一定会庆幸郭家毅还有心情去开玩笑,但今天,这个玩笑开得很不合时宜,甚至极其刻意,好像在试图掩盖什么。

 

他们沉默了很久,久到彭云飞的腿已经蹲得失去知觉。郭家毅终于开口了,语气很平常:“其实,之前我收到过一次类似的。以为他们不会再搞了,没想到……还让你看见了。”

 

“怪我太掉以轻心了。你别想了。”

 

彭云飞摇摇头:“不怪你。我也不会想。很无聊下作的手段而已,你别多想。”

 

郭家毅笑了一下。彭云飞觉得这微笑很刺眼。两个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。

 

晚风吹过来,彭云飞有点惊讶,已经是秋天了,却没有多少冷意。他挠挠头:“今天训练赛输了。”

 

“我知道,”郭家毅听上去更加温和,“没关系,调整一下,下次赢回来。”

 

“我没办法了,Gemini,我好像赢不了了。”彭云飞说得若无其事。

 

郭家毅注视着他,嘴唇动了几下,最终只吐出一句“对不起”。

 

彭云飞抬头看了看天。干嘛要说对不起呢?你已经没有力气再鼓励我一句了吗?

 

“你是不是想走呀?”彭云飞问。

 

“我,”郭家毅顿了顿,“我很想带你再赢一次。”

 

“带你们再赢一次。我知道你们有这个实力。”

 

彭云飞点点头:“可是你一直都不想当教练,对不对?压力很大。”

 

郭家毅没有作声,他盯着地面,彭云飞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。地上除了细小的灰尘和沙土,他什么都没发现。

 

“是很大,但这是我该承受的。你不用担心这个。”郭家毅又微笑起来,彭云飞不愿意再看见这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了,“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做教练,就会明白我的想法。我知道你很想赢。我很想实现你的期待。”

 

我想要的,不只是赢而已。彭云飞躲开郭家毅的目光。他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曾在某个落泪伤神的夜晚,问过他的一句话:“你恨他们吗?”他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父母。

 

他摇头:“不恨。”然后他抱着奶奶,安慰她,让她宽心。

 

他不恨任何人。作为一个小孩子,他一直是那个被动接受的人,没人给过他机会,让他去挽救一下自己父母的婚姻,挽救一下自己并不美满的童年,顺带改变一下之后的生活。他没有尝试过,也就不会痛苦。

 

本来就没我啥事啊,他曾这样跟别人说过,我难受什么?

 

他不恨。他从没恨过任何人。什么是恨?为什么要恨?年轻的彭云飞不明白。

 

但现在,看着那个坐在他面前,即使已经承受了数不清的恶意、压力、痛苦也依然要笑着和他说话的人,彭云飞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是恨。

 

他有了恨。他恨那些伤害郭家毅的人,恨所有让郭家毅痛苦的人,他恨每个失眠和流泪的夜晚,也恨这个变化莫测的世界。它让胜利无法永恒,让幸福瞬间破碎。

 

彭云飞恨自己。他终于有了一个想要的人,却没有办法再赢下比赛,让他开心起来,哪怕只是发自内心地笑一下,都不能了。

 

我能这样去爱一个人吗?彭云飞跪了下来,看上去像是因为腿麻了才跌倒,他抱住郭家毅,把他圈在怀里:“是我不能让你赢了。”

 

怀里的人似乎很想反驳他,用力地推了他一下。彭云飞看着他的眼睛,并没给他说话的机会: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——‘这不是你的责任,这需要大家的共同奋斗,你还有争冠的实力,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’。”

 

“我都知道的,”彭云飞也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,“但我还知道,你现在过得特别难受。”

 

郭家毅不再挣扎了,他安静了下来,低着头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 

“我很舍不得你走,郭家毅,”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,彭云飞想,“我不想你走。可如果你留下来就要过得这么痛苦的话……”

 

彭云飞抱紧了他,紧到自己的胳膊都在抖:“那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吧。快乐一点。”

 

“你走吧,”彭云飞摸到郭家毅瘦弱而单薄的背,像触碰到蝴蝶翅膀般让他心惊,“没关系的。你可以走。”

 

“我会去努力的,你放心。我永远想赢。”他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,“你不要担心。”

 

夜空晴朗,星星出人意料的亮。秋高气爽,天高云淡,彭云飞终于明白了小学课文里描述的场景。风也是温柔地吹拂过来,带来灌木丛里明亮的蟋蟀叫声。这样美好的夜晚,彭云飞想,适合叫上郭家毅一起去散步。他先会有意无意地触碰对方,最后再挽起手臂,或者直接牵着郭家毅的手。反正后者不知道他的心思,只当他是小孩,根本不会拒绝他。

 

可是他却说,你走吧。在这样一个夜晚,对着自己爱的人。

 

彭云飞特别特别想哭,心中的不平和不甘几乎要将他淹没了。

 

能反悔吗?他问自己,能不能收回说出的话,然后哭着求郭家毅留下来,跟他撒娇,拉着他出去走,让一切都恢复到以前呢?但以前又是什么时候?昨天?一年前?还是刚刚认识的时候呢?

 

彭云飞把眼泪憋了回去。他摸了摸郭家毅柔软的头发,对方的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背。

 

他的肩膀被一些温热的液体打湿了,但很快又变冷。郭家毅哭了。

 

彭云飞低下头,用不会被察觉到的力度,吻了怀里人的发顶。他知道自己不能反悔了。

 

有什么东西也在吻他,彭云飞低头看,发现是吉安娜在舔自己的手。他笑了笑,自然地挠挠猫咪的下巴,完全忘记自己还在打巅峰赛,站在龙坑被对手控住,一套带走。比弹幕问号来得更快的是队友的问号:“为什么要打风暴龙了还有人掉点啊?”彭云飞连忙开麦:“兄弟,我的我的,卡了,卡了。”他又贴心地发了一个文字消息,“460”。

 

然后他看了眼时间,马上就到饭点,这把巅峰赛也因为没抢到风龙很快就输掉了。他很随性地说声再见就下播了。

 

手机传来一声震动,是洗衣液已经发货了,预计明天就送达。他截图,发给还在直播的郭家毅:“明天就到了哦,够你用一年的。”

 

郭家毅回得不算慢,估计在匹配中:“老板大气。”

 

彭云飞想了想,又发了一行字:“准备一下,一会儿出来吃饭。小炒肉,手撕白菜,肉末茄子。”

 

“全是外卖,喜欢吗?”

 

“喜欢喜欢,”郭家毅几乎是秒回,“都听老板的。”

 

半个多小时后,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,郭家毅坐下就开始吃。他吃饭速度很快,这是直播后养成的习惯。

 

本来他是打算边直播边吃的,但彭云飞非让他出来吃饭,说要给他个惊喜。本能上非常警惕的郭家毅禁不住这人的软磨硬泡,还是答应了。

 

结果,“啥惊喜呀,”郭家毅扒了口米饭,他真的有点饿了,“在哪儿呢?你米饭里藏金条了?”

 

彭云飞坐他对面:“骗你玩的,就是想让你跟我坐一起吃饭。”

 

“忽然特别想你了,”年轻人笑盈盈地看着他,“你不会怪我吧?”

 

你都住我家里了还想我?郭家毅不知道彭云飞又在酝酿什么坏心思,干脆哼了一声,默默吃饭,不接他的话。

 

彭云飞大概猜到了郭家毅在腹诽些什么。其实真的会想你——他看向窗外,今天难得不下雨,是个晴天——离你越近,反而越是想你。

 

他又想起了那个秋天的夜晚,安静的天台,温柔的风,明亮的星星。

 

“你今天早点下播呗,新赛季,不着急上分的,”彭云飞发出一个邀请,“我们去散步吧。”


(未完待续)


————

*“只是年少轻狂的特征就是觉得自己能承担一切的后果,但是实际呢?年少轻狂的另一个特征就是很快发现自己什么都无法承受。”:引自《沙海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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